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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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酱油不要钱啊”钟庆年输给她,无奈笑出来。

     知微看见这个笑,便晓得父亲不再生气了,抱住他的胳膊,脸埋在臂弯里,说:“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 钟庆年大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答:“你可得了吧。

    ” 那时,夕阳已经落下去,天边挂着最后一抹霞光,紫水晶一般半明半寐,初夏潮湿的空气慢慢变得清凉。

    钟庆年拖过凳子,让她们挨着他坐着,交给风把头发吹干。

     第8章燕云楼 外国人的银行里最讲究穿戴的规矩。

     比如女职员必须着裙装,长度必须到膝盖下面。

    头发如果过肩,就必须挽起来。

    皮鞋必须带两英寸的跟。

    还有脸上要化淡妆,颈间只能佩戴单串的珍珠项链。

     钟欣愉去汇丰试工,就是这副打扮。

     银行大楼在外滩,是英国人口中“从苏伊士运河到远东白令海峡最华贵的建筑”,正门对着黄浦江,但华籍职员需从后面福州路上的一个小门进出。

     接待她的是一个外汇科的女秘书,英国人,年纪四十几岁,已经在此地做了二十年,讲起话来总是简略地把东家称作“Thebank”。

    似乎只要提到银行,寰宇之内,除去本司,别无分号。

     先验看文凭,再问几个问题,诸如年龄,籍贯,在哪里做过事。

     钟欣愉一一回答。

     她从美国留学回来,毕业的学校很好,一口英文说得无可指摘,且对开战之后的经济金融形势了然于心。

    有多少钱逃出了上海,又有多少钱涌进来,利率与汇价如何变动,原因是什么,甚至往后的趋势应该怎么看。

    过去这几年,她做的就是这个。

     但此时此地,她只求一个打字员的位子。

     履历上绝大多数的经历都是真的,只是去掉了华盛顿的那一段,替换成一间开在纽约唐人街上的小银行。

    她说自己在那里做了两年行员。

    所有的细节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合乎常理,经得起任何推敲。

     当然,人家也没多问,直接口述一封信,要她速记下来,然后让她坐在打字机前面,看着手腕上的小金表,计算她一分钟能打几个字,最后检查书信的拼写和格式是否正确。

     表现合格,便叫她回去等消息。

     隔天上午,一个电话打到南阳路公寓。

    还是那位女秘书,告诉她已经被录用,在外汇科做文书,但位子是临时的。

    大约也觉得她是屈就了,又添上一句解释时局如此,银行所有业务都在缩减,行里暂不考虑录用正式职员。

     钟欣愉知道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