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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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舶司的精锐,已整队前往老胡商的商号,准备连根拔起。

    ” 李善德双眼骤然瞪圆,失态似地抓住赵欣宁双臂:“不可!怎么可以这样!你们不能这么做!”赵欣宁语重心长道:“尊使,既已闹翻,便不可留手。

    妇人之仁,后患不绝……” 可他话没说完,李善德已疯了一样冲出馆驿,远远传来他的高喊声:“备马!快备马!我要去广州港!” 赵欣宁望着这妇人之仁的荔枝使,着实有点无奈。

    事已至此,你现在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就能挽救苏谅?就算救下来,难道因报效而起的龃龉,便能冰释不成? 可他又不能不管,只好快走几步,喊着说尊使我们同往,我给你带 路。

     广州一共有三座港口,其中扶胥和屯门为外港,珠江旁的广州城港为内港,乃是有名的通海夷道、港内连帆蔽日,番夷辏辐,水面常年漂浮着几十艘来自外洋三十六国的大船宝舶,极为繁盛。

     李善德一路赶到广州港,赵欣宁本以为他要去阻拦对苏谅货栈的查抄,不料他却一口气跑到码头边缘,朝着珠江出海的方向望去。

    望着望着,李善德一屁股瘫坐在栈桥上,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来。

     恰好市舶司的查抄行动已然结束,负责的伍长把抄收名单交给赵欣宁。

    他走到李善德面前,把名单递过去:“刚刚收到消息,苏谅的几条大船听到风声,昨天连夜拔锚离港了,这是他们来不及搬走的库存,尊使看有无合意的,笔端上好处理。

    ” 李善德拿过清单看了一遍,先是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突又跳起来,揪住赵欣宁的衣襟狂吼:“你们这群自作聪明的蠢材!蠢材!!” 在他的荔枝转运计划里,有一样至关重要的器物双层瓮。

    无论是分枝植瓮之法还是盐洗隔水之法,都用得着它。

    不过这个双层瓮,只有苏谅的船队里才有,别处基本见不到。

    不是因为难烧,而是因为它的应用范围十分狭窄,平时只是用于海运香料防潮。

    除了苏谅这样的香料商人,没人会准备这东西。

     李善德在拟定计划时,为了节省费用,没有安排工坊烧制,打算直接从苏谅那里采购。

    即使两人闹翻,李善德还在幻想多付些绢帛给他,弥补报效未成的损失。

     现在倒好,经略府贸然对他下手,让局面一下子不可收拾了。

    这位老胡商的嗅觉比狐狸还灵敏,一觉察到风声不对,立刻壮士断腕,扬帆出海。

    更让李善德郁闷的是。

    苏谅并不知道经略府自作主张,只会认为是李善德想斩草除根。

    两人之间,再无人情可言。

     他知道,李善德的软肋是这双面瓮,没它,荔枝转运便不成,所以在撤离时果断带走了所有的存货这是对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最好的报复! 听明白个中缘由,赵欣宁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一个卖人情的动作,反倒把荔枝运转给毁了,这个责任,纵然是他也承担不起。

     “那……请广州城的陶匠现烧呢?” “今天已经五月十三日了,十九日就得出发,根本来不及!” “全广州卖香料的又不止他苏谅一个,我这去让市舶司联络其他商人,清点所有货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