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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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地坐着,两腿合拢,用大衣艰难遮住胯下,柏律的衣服他穿着太小,肩膀绷得紧紧的,因此很不自在。

     听见柏律的问话,徐滉又想笑了。

    b市比a市租房便宜一半还多,在b市住在a市上班的社畜多得是,通勤时间一个小时都算短的了,他做鸭子也不用考虑打卡工时什么的,为了多攒点钱自然不在乎这点时间,他的时间一点都不值钱,不过这种事大少爷们是不会理解的。

    徐滉手插进口袋,靠在椅背上,用大衣裹住身体,抬头对上柏律的目光:“我住那儿啊。

    麻烦你们把我带过去就好。

    ” 然后退租赶紧跑,千万别被李野纯找到。

     没有人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三个人沉默的当中,路过街边行道树的时候,徐滉才想起,眼镜仔叫柏律。

    被他调戏到脸通红的柏律。

    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从徐冰川,到陈有真,再到李野纯,徐滉只知道自己对他们来说像坨粘脚的垃圾,却也没想到会受到这种侮辱。

    自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充斥着失败,不配,生在这个家庭里,是他最大的不幸。

     绚丽的灯光在徐滉脸上跳跃,他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皮肤是当下流行的麦色,戴着框架眼镜掩盖了眉目的阴郁,一切都充满雄性的锐利气质,同时一切都与优秀的兄长格格不入。

    徐冰川头也不回,同样忽视柏律的想法,把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柏律先回家,他开车带徐滉去b市再回自己家,徐滉不在乎是谁开车,没有答话。

    柏律拗不过他,就这么定下来了,只好继续往自己家开去。

    到了大门口,柏律下了车,和徐冰川换了位置,目送他们俩离开。

     希望别出什么问题吧。

    他想。

     与徐冰川共处一室饶是徐滉想改善气氛也没有办法,他本就少话,更没什么可与徐冰川叙旧的。

    曾经在同一屋檐下时,他们之间的对话屈指可数,母亲严格控制徐滉与私生子的接触,她嫉恨这个漂亮男孩的一切,从与父亲相像的外表到聪明的脑袋,都是她的亲生子所不具有的。

    徐滉的记忆里,母亲曾摸着他的头哀叹:“难道你真的和我一样吗?”而不敢让这个可怜女人得知的是,徐滉对于兄长有过不切实际的憧憬,他储存的徐冰川的第一份记忆就是像白瓷一样的男孩从楼上走下来,那是比他见过的所有都要好看的颜色,不顾母亲的阻拦,他天真地按照父亲的指示,叫他“哥哥”,并面对母亲的突然崩溃手足无措。

    再之后,他偷偷地窥视徐冰川的一举一动,为自己与漂亮的哥哥有着一丝半缕的联系的高兴,直到徐冰川面目僵硬地对自己说: “不要叫我哥哥。

    ” 报出地址后,两个人一路无话。

    徐滉无意偷看,可透过座椅的缝隙,还是不得不看清了徐冰川的侧脸。

    比起他印象中更加成熟,依旧白皙如冰雪,力气却很大,徐滉小心碰了碰自己的脸,有些红肿,回家抹抹药应该很快就好了。

    还有一个不同就是,徐冰川的眼神很好,所以余光看到徐滉脸上的伤口,以及徐滉游离的视线,徐滉同样没怎么变,同样的不懂掩饰,一目了然。

     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到,还没下车,徐冰川的两道浓眉就搅成一团,他是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种地方的,郊区的郊区,几乎可以算农村,房东自己盖的无资质公寓楼,金属楼梯被风吹得咯吱咯吱作响,租户晾晒的内衣内裤在风中飘摇。

    徐滉刚要挤出假笑与徐冰川告别,徐冰川就下了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徐滉无奈只当他发挥绅士风度送自己一程,便引他到了门口,拿出放在花盆底下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除了标准装备眼镜,他的手机和钥匙都忘在李野纯那儿了。

     徐滉钻进屋里,转头想关门道别,徐冰川却堵住门口,用脚别开,顺手带上了门,他个子高,在狭小拥挤的屋子里更显得逼仄,环视一周后,徐冰川做出指示:“快点把东西收拾好。

    ” “哈?”徐滉发出怀疑的语气词,徐冰川才是被人夺舍了吧,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不是……徐……老师,您该回去了吧。

    ”他思考了一瞬,听李野纯偶然提到徐冰川在读博,脑子一转想出了这么不伦不类的称呼。

     徐冰川听见他的敬称,嘴角不动声色地微抬。

    他扒开沙发上的杂物坐下,两条长腿委屈地蜷缩着,地方实在太小,他一抬头甚至能看到没有门的厕所里马桶上的霉斑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