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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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定位。

     这是一个无时无刻被挑起的话题。

    在接我放学回家的路上,在看见我的成绩单时;在溅满水的洗手台上,在交合时……他最喜欢在磨到我浑身痉挛的情况下于耳边一遍遍低声重复:“不听爸爸的话就射了,贱种真该被操死……真该死……” 死是我的伴生品。

    爸妈死了,然后我遇见他。

    如果我死了,他应该会遇见一个让他高兴的儿子吧。

    爸妈从前隔着门板悄悄谈论我的不同:我是养不熟的冷血动物,我不会带给他们任何好处。

    他们说得没错,我连分辨悲喜这种简单的情绪都学了很久,后来甚至通过面部肌肉的颤动频率与牵动幅度判断不同的情绪。

    他总骂我死人脸,大概确实如此。

     十四岁后我开始做梦,一辆歪歪斜斜的货车横冲直撞过来,伴随着“跑啊”的还有大力一搡,天昏地暗,睁眼后是另一个没有爸妈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我是瞒不住的异类:老师从不点我发言,同学从不找我说话……是因为头发太长了吗?可他说好看,我就不剪。

     我偶尔也会思考,那一把将我跌跌撞撞推进钢铁丛林的蛮力究竟是什么。

    我想不到。

    “爱”是一个深奥的概念,当我在课本里读到,在电视上看见,在楼梯拐角听着的时候,我总会出神。

    如果别人听说了我的故事,肯定要举些例子说教一番:“你看地震中那位给孩子撑起一片生机的母亲,最后一条没发出去的手机短信多么动人,如果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你父母一定也很爱你,不然怎么会在那种关头第一反应推开你……” 故事的前面还有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我是父母不闻不问的白捡儿子,每天早上自己去玄关处的零钱盒里扣几个硬币买包子吃;没上过幼儿园、小学;像狗一样看家护院、吃主人的剩菜……也许他们每天确认我还活着时都很失望。

    我并不对“爸爸妈妈”这个称呼感到不满,其实叫他们什么都无所谓。

     称谓与身份并不匹配,这是我在他身上学到的。

     生命确实是没什么意义的。

    活着的人在感动,死了的人在发臭。

    也许推那一把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后名毕竟他们活着时从未做过亏心事。

     这些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总叫我死,还是少丢人现眼的好。

     6. 为防止被过多关注,我的成绩永远维持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有一回考前做得太过火,答题卡涂着涂着就睡着了,最后被倒计时十五分钟的广播叫醒。

    我打着哈欠抹了把挂在睫毛上的泪,又点在嘴角尝了尝。

     苦的。

     像是一瞬间被卸了力,我起身踱出考场,躲进厕所隔间里摁冲水阀。

    哗哗流水拍打着我的耳膜,却掩盖不住“跑啊跑啊”的尖啸;童话里人鱼通过与巫师交换声带才获得双腿,却依然掩盖不住他是异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