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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会儿浑然天成一副老板模样,大发慈悲道:“待会儿别再给我出差错了。

    等到了年底,我不会扣你太多钱的。

    ” 高云歌回车间后拍拍正蹲在鞋盒堆里贴条码的熊安的肩膀,安排他去塞鞋撑和套袋,自己来装盒。

     他在防止昨天的错误再次发生。

    小孩子贪玩,通宵打手游都是常有的事,高云歌不止一次见到熊安站着都能眯会儿眼,再加上他们都不是机器,而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不出错。

     麒麟湾工业区是山海市制鞋业的核心。

    自三年前来到这座和温州毗邻的城市,高云歌围绕着这个工业区进过大大小小的厂不下百个。

    他遇到过比裴俊祖更友善大度的老板,也不乏更刻薄刁钻的。

    不管他在任何一个厂上班,出现了昨天那样的失误,他作为比黄毛黑毛更年长的那一个,其实都会义不容辞地去把损失降到最小。

     这是他性格使然,要么不做,做了就要负起责任。

    但高云歌在蹲下的这一刻突然觉得没有意义,不是没意思,而是没意义。

     ----意义对于高云歌来说一度是个难以言说的概念。

     那时候高云霄还没出生。

    那时候他有的是一个妹妹。

     甘肃的黄土地上热浪滚滚,他每天背着妹妹去单程步行就需要一个小时的乡镇学校。

    他把妹妹送进去,自己逃学去放牛。

    牛根本不需要他管,他在草堆里避着艳阳睡一觉,牛会自己回家,但他的妹妹不会,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再去学校接她,兄妹俩穿过一条很长很窄的破旧木桥,那下面磅礴而去的母亲河是一路向东的黄河。

     在妹妹消失之前,高云歌从不关心那么汹涌的河流要奔向哪里,也不知道家以外的世界有多大,未来有多远。

     妹妹也变成了记忆里模糊的身影。

    他很快有了个和自己同一性别的弟弟,父母常年外出,他们相依为命。

    高云歌从此盯得很紧,生怕又把这个弟弟也搞丢了。

     再后来他和高云霄没有往东,而是向南,来到父母曾经打过工的温州,谋他自己的生。

    那个时候生的意义是尽早还掉父母治病的债,是弟弟有学上,是有生之年如果能见到妹妹,还活着的人能体面些。

    这些诉求宋恩蕙都神奇地帮他搞定,而他也答应,离开温州以后,绝对不会主动联系她的弟弟。

     高云歌是有些脸盲的人。

    尽管只跟宋恩蕙见过一面,还是三年前,宋洲的姐姐如果此刻出现,他绝对第一眼就认出来。

    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没什么波澜,换了个城市继续出卖劳动力,哪怕是被颐指气使的小老板苛刻,他也习惯性地忍受。

     他的日子过得是那么平淡,重复,不管是哪一个黄毛跟着他,不管生意好坏,他都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