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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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低价换取了300多卷写本和两尊唐塑;1914年,斯坦国第二次又来,仍用一点银元换去了5大箱、600多卷经卷;…… 道士也有过犹豫,怕这样会得罪了神。

    解除这种犹豫十分简单,那个斯坦国就哄他说,自己十分崇拜唐僧,这次是倒溯着唐僧的脚印,从印度到中国取经来了。

    好,既然是洋唐僧,那就取走吧,王道士爽快地打开了门。

    这里不用任何外交辞令,只需要几句现编的童话。

     一箱子,又一箱子。

    一大车,又一大车。

    都装好了,扎紧了。

    吁,车队出发了。

     没有走向省城,因为老爷早就说过,没有运费。

    好吧,那就运到伦敦,运到巴黎,运到彼得堡,运到东京。

     王道士频频点头,深深鞠躬,还送出一程。

    他恭敬地称斯坦因为“司大人讳代诺”,称伯希和为“贝大人讳希和”。

    他的口袋里有了一些沉甸甸的银元,这是平常化缘时很难得到的。

    他依依惜别,感谢司大人、贝大人的“布施”。

    车队已经驶远,他还站在路口。

    沙漠上,两道深深的车辙。

     斯坦因他们回到国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他们的学术报告和探险报告,时时激起如雷的掌声。

    他们的叙述中常常提到古怪的王道士,让外国听众感到,从这么一个蠢人手中抢救出这笔遗产,是多么重要。

    他们不断暗示,是他们的长途跋涉,使敦煌文献从黑暗走向光明。

     他们都是富有实干精神的学者,在学术上,我可以佩服他们。

    但是,他们的论述中遗忘了一些极基本的前提。

    出来辩驳为时已晚,我心头只是浮现出一个当代中国青年的几行诗句,那是他写给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 我好恨 贝壳(Www.bulamo.com)txt电子书下载 恨我没早生一个世纪 使我能与你对视着站立在 阴森幽暗的古堡 晨光微露的旷野 要么我拾起你扔下的白手套 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 要么你我各乘一匹战马 远远离开这天的帅旗 离开如云的战阵 决胜负于城下 对于这批学者,这些诗句或许太硬。

    但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车队。

    对视着,站立在沙漠里。

    他们会说,你们无力研究;那么好,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比比学问高低。

    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的遗赠。

     我不禁又叹息了,要是车队果真被我拦下来了,然后怎么办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城,运费姑且不计。

    但当时,洞窟文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时已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糟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

    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它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我好恨! 不止是我在恨。

    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比我恨得还狠。

    他们不愿意抒发感情,只是铁板着脸,一钻几十年,研究敦煌文献。

    文献的胶卷可以从外国买来,越是屈辱越是加紧钻研。

     我去时,一次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正在莫高窟举行。

    几天会罢,一位日本学者用沉重的声调作了一个说明:“我想纠正一个过去的说法。

    这几年的成果已经表明,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也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