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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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白俄司机,说是老板关照的,要他在这里等她,送她回南阳路去。

     钟欣愉婉拒了,只抄下了此地的电话号码。

    临走之前,看见一个白发乐师睡在幕布后面拼起来的椅子上,身上盖一件很旧的大衣,像是沙俄时代的军装。

    她漫无目的猜想,也许是因为住处太冷,又或者根本没有地方住,所以才睡在这里。

    昨夜哀伤的曲调,大概就是出自这个人的手。

     她独自走出去,外面是浅灰色的初冬的早晨。

    雨已经停了,朱葆三路上的低洼处还积着水,与昨夜比起来显得格外宁静而空旷。

    地上留着酒瓶的碎渣、脏污的假花瓣、醉汉的呕吐物,唯有狂欢的人群不见踪影,只剩一个扫街的老人正用一把竹扫帚一下一下地把所有这些抹去,但究其结果,不过就是等到入夜之后,重新再来这么一遍罢了。

     空气湿冷,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搭上一部电车,一直坐到大世界那里,再排队过了路障,步行去公共租界转另一条线。

     这是她幼时最熟悉的地方。

    白日天光下旧地重游,却已经辨不出过去的影子。

    昔日绵延成一片的旧式里弄早就不见了,那个三角形的地块上如今是一所医院和一座钟楼。

    要不是跑马场还在原处,坟山路也还是原来的名字,她恐怕会完全认不出来。

     回到南阳路公寓,沈有琪的房间关着门,像是还没起床。

    钟欣愉在小客厅里脱掉外套,仍旧像平常一样去厨房,洗了手,烧粥,煮鸡蛋,切酱瓜。

    直到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有琪正靠在门边看着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裹了块羊毛毡结穗子的披肩。

     “吓我一跳,不声不响地……”钟欣愉笑着埋怨了一句。

     “你昨天没回来。

    ”有琪道。

     不是个问句,但钟欣愉听得出来这是一个问题。

     她把粥盛出来,酱瓜装进碟子里,放到小圆桌上,这才解释:“我找着我家里人了。

    昨天夜里聊得太晚,赶上宵禁,就留在那里睡了。

    ” “你还有什么家里人啊……”有琪坐下,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认得很久了,曾经走得很近,她过去的那点事情有琪差不多都知道。

     “是真的家里人,一个阿爸的那种。

    ”欣愉认真地回答,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是林翼用过的说法。

     “那叫出来啊,让我见一见。

    ”有琪还是大学时代规矩。

    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女孩子里她月份最大,凡是有交了男朋友的,都要得到她这个大阿姐的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