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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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嘴唇发白,左手腕上的琥珀念珠却发出了诡异的金铃声。

     金铃声响地越来越快,如同刺入大脑的锐物,他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却并不求饶,也懒得痛呼,倒不如说是已经习惯了。

     这是他十岁那年种下的咒。

     彼时法玄方丈已接近圆寂,临死前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小臂,混浊的双眼遍布血丝,几乎目眦尽裂。

     他逼崔净空发誓永生永世不得滥杀无辜,如有违背,便以他一生功德换其余生皆如身处阿鼻地狱,受斧钺汤镬之苦。

     俄而又闪过沾血的衣角,雨夜湍急的溪流,和在他手掌下被闷在水中,拼命挣扎、逐渐疲软的头颅,掌控生死时近乎灵魂发颤般的快感。

     一幕幕杂乱的画面早已烂熟于心。

    一张半新的,温顺、白皙的面容忽地浮现在心头,合掌念经时脸上短短的绒毛被烛光映照得异常柔软。

     月光适时又重新撒在他身上。

     崔净空半边脸摔在地上,沾染不少尘土淤泥。

    脸侧还在倒下时剐蹭到了一旁堆放的柴火,划出一道短短的伤痕,狼狈不堪。

     即使身体在不停地发出哀鸣,眼眶已经开始往外缓缓渗血,他只动了动那两根手指。

     指腹轻轻摩挲对捻,仿像回忆那截伶仃的手腕内侧,细腻、微凉的触感。

     如同在熊熊燃起的烈焰上泼了一盆冰水般,原本折磨他两年之久的滔天苦痛,在触碰到对方时竟然全数消失,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崔净空忽地睁开眼睛,眼睫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珠,瞳孔因为疼痛已经有些涣散,可他不在乎。

     他把那两根触碰过她的手指咬在齿间,一点一点咬破表皮,流出血液,再缓缓地舔舐,鲜血将两片薄唇染地鲜秾不已。

     意外的收获。

     在极致的痛苦中,他低低笑了。

     冯玉贞走得慌张,回到偏房时仍然惊魂未定,却越细想刚刚的事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睡前吹灭蜡烛的一瞬间,她猛然间茅塞顿开。

     起身往窗外望去,果不其然,扁扁的上弦月高挂天际,浮云缭绕。

     话本中,从十五岁起,每个伴云的下弦月夜晚,崔净空都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呆上整个夜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时方才出来,且神色疲累、衣衫凌乱。

     至于缘由,冯玉贞心头一紧,如同有寒气蹿上脊背,她把被子往身下掖紧,企图让自己更暖和一点。

     因为十五岁那年,崔净空第一次亲手杀/人。

     * “贞娘,我看崔二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要不吃完晌食再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