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灯
    刘克庄这个名字并非本名。

    刘克庄原本叫刘灼,其父刘弥正曾官居吏部侍郎,几年前遭贬谪外放,所以刘克庄不是来自临安本地,而是从外地入的太学;再加上刘克庄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本名,入太学后便自行改名,叫起了刘克庄这个名字,韦应奎自然不会想到他是前吏部侍郎的公子。

    虽然不认得刘克庄,但韦应奎还是尽量克制语气,道:“查案抓凶这种事,你一个读圣贤书的学子哪里会懂?”挥了挥手,“回去吧。

    ” 刘克庄却立在原地不动:“我是不懂,可我长了眼睛,见过别的官员查案抓人,那是要讲证据的。

    ”朝韦应奎伸手一摊,“你要抓宋慈,可以,把证据拿来!” 韦应奎眉梢微微一皱,道:“你和这宋姓学子是何关系?” “同窗求学,自然是同学关系。

    你方才对祭酒说宋慈是凶手,可你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凭什么指认宋慈?你若拿不出证据,证明不了宋慈杀人,那宋慈就不是凶手。

    宋慈第一个发现司业死在岳祠,顶着大火抢出尸体,又呼人救火,该是本案的证人才对。

    既是证人,就该堂审时传他到衙门问话,哪有先把证人抓去衙门关起来的道理?便是偏远州县也没这样的事,更别说这里是我大宋行都,天子脚下。

    ” 韦应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少年怼着脸说长道短,心中甚为恼怒。

    他强行克忍,道:“你要证据,那也不难。

    待本官将这姓宋的抓回府衙,详加审问,证据自然会有。

    ” 刘克庄哼了一声:“什么详加审问,不过是关进牢狱,施刑逼供罢了。

    ”转身面朝一众学子,“诸位同学,他韦应奎今天怀疑宋慈是凶手,毫无证据便可抓人,那他明天若怀疑你我是凶手,也大可不由分说,直接把你我抓进牢狱,再变着法子栽赃陷害,酷刑逼供。

    你们说,是不是这样?能不能让他把宋慈抓走?” 太学里的学子大都年轻,本就满腔热血,看不惯不平之事,再加上这些岁末留斋的学子大多来自偏远之地,家境都较为普通,并非什么有钱有势的官宦子弟,平日里便看不惯官府欺压良民的那一套做派,更别说同在太学求学,与宋慈有同学之谊,更不能坐视不理。

    刘克庄是习是斋的斋长,他话一说完,习是斋的十几个同斋立刻出声响应,直斥韦应奎的不是,为宋慈鸣不平,更多的学子跟着出声附和,岳祠门前一下子变得喧闹不已。

     韦应奎不过是要抓宋慈回府衙审问,却被刘克庄平白无故泼了一身栽赃陷害、刑讯逼供的脏水,不由得火冒三丈,再听见周遭学子一声声斥责的言辞,实在忍无可忍。

    他瞪着刘克庄道:“好啊,你这学子要公然闹事,那就连你一并抓回府衙。

    我倒要好好审审,看你与这姓宋的是不是同伙!”当即命令差役上前,将刘克庄抓了。

    刘克庄唇舌虽利,却手无缚鸡之力,被两个差役牢牢地钳住双臂,动弹不得。

    韦应奎环视众学子,叫道:“还有哪个胆敢闹事,我看与这起命案都脱不了干系,统统抓回府衙审问!” 一部分学子不再作声,但另一部分不仅不怕,反而气血更盛,闹得更加厉害了,尤其是习是斋的十几个同斋,竟冲上去试图从差役的手中解救宋慈和刘克庄,几个差役几乎阻拦不住。

    汤显政身为太学祭酒,眼见众学子群情激愤,居然不敢加以阻拦,反而吓得一个人躲到边上去了。

     一个身形挺拔、相貌堂堂的学官身在人群之中,长时间望着何太骥的尸体,面有悲色。

    眼见局面越发混乱,这学官强忍悲切,越众而出,招呼各斋斋长、学正、学录、学谕等人奋力拦阻。

    此人是太学博士真德秀,在太学中掌分经教授,年不及而立,却成熟稳重,德才兼备,授课时更是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因此深受学子们爱戴。

    不少学子都听他的招呼,有他出面阻拦,这才不致局面乱到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太师到!”这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几乎盖过了全场的喧闹之声。

     声音来自月洞门方向,听见了的人都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须髯花白之人走了进来,身边有一个壮如牛虎的甲士随行护卫,其后是一队威风凛凛的甲士鱼贯奔入。

     那须髯花白之人,正是当朝太师韩侂胄。

     韩侂胄官居太师之位,亦是当朝宰执,执掌大宋朝政已达十年之久。

    他乃名相韩琦的后人,执政期间力主伐金,为此起用了一大批主战派官员,连赋闲在家二十余年的辛弃疾也被重新起用,皇帝追封岳飞为鄂王、追夺秦桧王爵的举措,也大多出自他的主意。

    太学学子大都年轻气盛,一向仇视金虏,敬仰岳飞,按理说该对出身名门的韩侂胄倾慕至极才是。

    可韩侂胄虽出身名门,却是韩家支系中最弱的一支,最初以恩荫补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