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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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看你。

    ”阿尔布莱希特很快地回答,“但至少要有一个人,能够留到农军抵达这里――如果这真的发生的话。

    然后,能够以美因茨枢机主教的名义与他们谈判。

    ――至少要有这么一个人。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目前需要的只是暂时与他们周旋。

    ” 暂时,周旋;如此轻描淡写的词。

    他们会提出什么要求?物资,赎金,改宗,信仰自由?假如说出一个不字,难道没可能被立刻扔出窗户吗?代理枢机主教;如此诱人的名字。

    即使是应付暂时的灾难,那也无疑是一名牺牲者。

    美因茨的牺牲者。

    天主教会的牺牲者。

    然而很明显,他连这样一个牺牲者都难以找到了。

     “你要从你的领地逃走了?”莱涅直截了当地问,不带任何修饰。

     “我不得不这么做。

    ”阿尔布莱希特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假如勃兰登堡家族的人,美因茨大主教和选帝侯,与叛乱者同坐在一张谈判桌上的话――你明白的,那不仅是我一个人的耻辱――” “你认为换成别人,这份耻辱就会更轻一些吗?” 大主教没有说话。

    莱涅看着他摊开胳膊坐在圈手椅里,微微垂着脑袋。

    那姿态显得非常的疲惫。

    于是他向前探出身,伸直双臂撑在阿尔布莱希特的手边。

    他凝视着他疑惑不解的眼睛,慢慢地说:“你老了,阿尔布莱希特。

    ” 老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变老,一点一点地、不为察觉地变老,眼珠混浊,体态迟缓,谁不是呢。

    而他也并不比任何人更快些或慢些,如今也并未看出什么征兆。

    他仍是一个健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可是莱涅的态度很暧昧,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阿尔布莱希特在这目光里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可以习惯性地搂住他纤瘦的腰,让他顺势倒在他怀里,挟制他,凌辱他;那张宽大的寝床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对那些夜晚仍记忆犹新,他敢肯定莱涅也一样。

    “这不像是曾在我身下央求的人说出的话”,他可以这么揶揄他,迫使他收起这种陌生的态度,似乎他们的位置颠倒了一样。

     但阿尔布莱希特没这么做。

    这目光凝固了他的行动。

    他隐约而痛苦地知道莱涅揭开了自己隐藏的秘密,他无法否认的卑微和怯懦。

    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在衰老,尊贵和威严的外衣就像败叶一样脱落,不可遏制,行将就木。

    而莱涅呢?他在这个层面上仿佛从没年轻过,也无所谓衰老,时间之于他是无意义的。

    他就像一个精灵,一个幽灵,永远徘徊在时间的夹缝里,冷漠地注视着他们这些人的兴盛和衰亡。

    最后他只是叹口气,请求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别苛求我。

    我们要考虑的事毕竟不一样。

    ” 莱涅靠他很近,亚麻色的头发垂下来,几乎触到阿尔布莱希特的胸口。

    “你不想要我吗?”他轻声地、不带情欲色彩地问,“还是你已经厌倦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很顺服。

    奇异的是这并非任何意义上的诱惑,一丝都没有。

    自己在想什么,似乎这个年轻人都已洞悉了。

    阿尔布莱希特感觉身体僵硬。

    他摇摇头:“不,我不想。

    如今的你――” 太令我恐惧了。

    至少,你已经不再是我所能承受的了。

    考虑自尊,他咽下了后面的话。

     莱涅忽然直起身来,离开了他。

    阿尔布莱希特看着他在屋内来回走着,反而松了一口气。

    后来他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们迟早会回来的。

    最多等到皇帝的军队从西班牙调回德意志。

    ――你知道,那些人怎么可能成功呢?” “是的。

    他们也许不会成功,”莱涅轻轻地说,“但我们也确实被打败了,永远地,彻底地。

    ” 阿尔布莱希特压抑着微颤的嗓音:“你难道不害怕吗?――你所将要面对的……” 莱涅背冲着厚重的大门停下来。

    “我为什么应该害怕?我们的使命,我们尚且能做的,不就是这样吗?”在幽暗的光线里,他看起来似乎在微笑,“你年少的时候,自己束上腰带,任意往来;但年老的时候,你要伸出手来,别人把你束上,带你到不愿意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