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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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似乎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何押衙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外走,猛然意识到,这是驱虎用的骆驼粪啊!他后脖颈一霎时寒毛倒竖,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闪过心头。

    何押衙急忙转动脖颈,在火光中,他看到一张额头有“王”字的斑斓兽脸,正张开血盆大口…… ……远远的高丘之上,李善德看到篝火堆旁人影散乱,隐隐还有惨叫声传来,赶紧双手合十,念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才带着骑手们漏夜前行。

     林邑奴在临死之前,叮嘱李善德把自己的尸体扛到一处林中,点起篝火,趁血液还流动的时候,割开脚腕手腕。

    老虎这种猛兽报复心极重,那只白天袭击自己的大虫,应该就一直在附近跟着,它闻到血腥味一定会过来。

     李善德先用骆驼粪围着营地撒了一圈,待估算着追兵接近,便把剩余的干粪收起来,匆匆离去。

    没有了骆驼粪的压制,那只伤人巨兽立刻会靠近篝火,打算把下午那只逃脱的血食吃掉。

     至于十个经略府的牙兵和一只成年大虫谁比较厉害,李善德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默默地把林邑奴的位置记住,待日后回来看,看是否能找到残留的骨殖,然后埋头继续赶起路来。

    摆脱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马队重新找回了赶路的节奏,在驿道上疯狂地奔驰着。

    李善德在第三天的时候,无奈地掉了队。

    他的身体实在经受不住太多折磨,再跑下去只怕会比荔枝先死掉。

     好在这一次的路线和次序都已经规划完毕,骑手们也得到了详尽指示。

    李善德可以慢慢从后面赶上去,检视他们留下的记录。

     在第三次试验里,李善德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对路线进行了微调。

    转运队出发时走梅关道,但在抵达吉州之后,将不再继续北上抚州、洪州,而转向西北方向,直奔谭州,转到西京道。

    这样一来,既避开了谭州与衡州之间的水泽地带,也可以比梅关道节约四、百五里路。

     马队会从谭州西北方向的昌江县穿过,弃马登船,循汨罗江进抵洞庭湖,并横渡长江。

    渡过之后,再沿汉水、襄河、丹河辗转至商州。

    这一路上并无险滩恶峡,只要水手够多,可以昼夜划行不断,直到商州。

    然后队伍将下舟乘马,沿商州道一口气冲入关中,一过蓝田,灞桥便近在眼前。

     这条路的水陆全程是四千六百里,且避开了大泽、逆流、险滩、川峡、重山等各种险阻,可以说集四路之精华。

    李善德为了算出这么一条路来,差点把眼睛都算瞎了。

    他相信,除非是腾云驾雾,否则再没有比这条路更快更稳的了。

     四月二十一日,李善德一人一骑,走到了基州的章门县。

    在一处简陋的驿馆里,他接到了前方的结果。

     五瓮荔枝的枝条,从第四天开始相继枯萎,坚持最久的一瓮是第七天。

    按照预案,骑手们一发现枯萎,立刻将荔枝摘下来,换用之前的盐洗隔水之法,继续前进。

    之前测试的结果证明,摘下来的荔枝最多坚持五天,考虑到新鲜度的话,只有四天。

    也就是说,用“分枝植瓮之法”和“盐洗隔水之法”,一共能争取到十一天时间。

     试验的结果,和这个计算结果惊人地相符。

    最快的一个转运队,在出发后第十一天冲到了丹江口,在前往商州道的途中,才发现荔枝变了味。

     李善德收到这个报告之后,不悲反喜。

     转运队伍没能抵达长安,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一个小小荔枝使,调动资源有限。

    他一路上只能安排十五个左右的换乘点,平均每三百里,才能换一次马或者船。

    单以马行而计,一匹健马,每跑三十里就得饮水一次,每六十里得喂料一次,三百里中途休息便得十次。

    每次停留时间差不多两刻。

    换句话说,每跑三百里,就要有两个半时辰用来修整。

    这还没考虑到,同一匹马跑出一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