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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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愚蠢,多恼人啊,”他醒过来后,眼望暗黑的窗子,原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不知为什么我倒睡足了。

    那么晚上我干什么好呢?” 他坐在床上,床上铺着一条灰色的、廉价的、像医院里病人盖的被子,他懊恼得挖苦自己说: “倒是去会会那遛小狗的女人吧……去搞风流韵事吧……可你只能在这儿呆坐着。

    ” 这天早晨他还在火车站的时候,有一张用很大的字写的海报映入他的眼帘:《盖伊霞》[111]首次公演。

    他想起这事,就坐车到剧院去了。

     “是首次公演的戏,她有可能去看。

    ”他想。

     剧院里座无虚席。

    这儿像内地的一般剧院一样,枝形吊灯架的上边弥漫着一团迷雾,顶层楼座那边吵吵嚷嚷;开演前,头一排的当地大少爷们站在那儿,手抄在背后;省长的包厢里头一个座位上坐着省长的女儿,围着毛皮的围脖,省长本人却谦虚地躲在门帘后面,人们只看得见他的两条胳膊。

    舞台上的幕布晃动着,乐队花了很长时候调好了音。

    观众们纷纷进来找位子,古罗夫一直在热切地用眼睛搜索。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果然进来了。

    她坐在第三排,古罗夫一眼瞧见她,他的心缩紧了,他这才清楚地体会到如今对他来说,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比她更亲近、更宝贵、更重要的人了。

    她,这个娇小的女人,混杂在内地的人群里,毫无出众之处,手里拿着一副俗气的长柄眼镜。

    然而现在她却占据了他的全部生命,成为他的悲伤,他的欢乐,他目前所指望的唯一幸福;他听着那个糟糕乐队的乐声,听着粗俗、低劣的提琴声,暗自想着:她多么美啊。

    他思索着,幻想着。

     跟安娜?谢尔盖耶芙娜一同走进来、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留着小小的络腮胡子,背有点儿驼。

    他每走一步路就摇一下头,仿佛在不住地点头致意。

    这人大概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以前在雅尔塔,她在痛苦的心情中称之为奴才的那个人吧。

    果然,他那细长的身材、那络腮胡子、那一小片秃顶,都有一种奴才般的神态,他的笑容甜得腻人,他的纽扣眼上有个什么闪闪发亮的学术证章,活像是听差的号码牌子。

     头一次幕间休息的时候,她丈夫走出去吸烟,她留在位子上。

    古罗夫也坐在池座里,他便走到她跟前,勉强做出笑脸,用发颤的声音说: “您好。

    ” 她看了他一眼,顿时脸色发白,然后又惊恐地看了一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双手紧紧地握住扇子和长柄眼镜,分明在极力克制着,免得昏厥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她坐着,他呢,站在那儿,被她的窘态弄得惊慌失措,不敢挨着她坐下去。

    提琴和长笛开始调音,他忽然觉得可怕,似乎所有包厢里的人都在瞧他们。

    可是这时候她却站起来,很快往出口走去。

    他跟着她走,两个人糊里糊涂地穿过过道,上了楼又下楼,眼前晃过一些穿法官制服、教师制服、皇室制服的人,一概佩戴着证章。

    又晃过一些女人和衣架上的皮大衣,穿堂风迎面吹来,送来一股烟头的气味。

    古罗夫心跳得厉害,心想:“唉,主啊!干吗要有这些人,要有那个乐队……” 此刻他突然记起那天傍晚在火车站上送走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一切就此结束,他们从此再也不会见面了。

    可是这件事离结束还远着哩! 在一道标着“通往梯形楼座”的狭窄而阴暗的楼梯上,她站住了。

     “您吓了我一大跳!”她说,呼吸急促,脸色仍旧苍白,慌了神,“哎,您真吓了我一大跳。

    我几乎昏死过去了。

    您来干什么?干什么?” “您要明白,安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