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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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珠江入溱水、浈水,过梅关而入赣水,至长江上溯至汉水、襄州,再转陆运走商州道。

     这四条路线,各有优劣。

    李善德并不奢求能够一次走通,只想知道新鲜荔枝最远可以运到哪里。

     阿僮今日看到的,只是始发的四个骑手。

    其他的马匹、骑手与船只已先一步出发,配置在各条路线的轮换节点上。

    李善德提出的要求是,不要体恤马力,跑到荔枝彻底变质为止。

    为此他还设置了阶级赏格,以激励骑手。

     这样一来,可以勉强模拟出朝廷最高等级的驿递速度。

     如此实行,饶是李善德精打细算,成本也高得惊人。

    一匹上好北马在广州的价格,约是十三贯左右;一名老骑手,一趟行程跑下来,佣金至少也要五贯。

    倘若算上草料钱、辔鞍钱、路食钱、柴火钱、打点驿站关卡的贿赂,以及行船所产生的诸项费用,所费更是不赀。

     这还只是跑一趟的支出。

    如果多来几次,费用还会翻番。

     所以李善德最初的想法,是请经略府来提供资助。

    可惜何节帅袖手旁观,他也只能铤而走险,选择与胡商合作。

     事实上,对整个计划的吞金速度,李善德还是过于乐观。

    他卖通行符牒的那点钱,很快便用尽了。

    最后苏谅提出一个办法,先贷两千五百贯给他,但李善德得再去一次经略府,再去讨四张空白的通行符牒来。

     李善德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挥笔签下钱契,他整个人早就麻木了。

    之前九九六贯的福报,在他看来只是等闲,招福寺那两百贯香积钱,更是癣疥之疾。

     解决了钱赀的问题之后,李善德便投入没日没夜地筹划调度,整个人忙足了七天,几乎累到虚脱。

    一直到此时马队正式出发,李善德才稍稍放松了心神。

    人已尽力,静待天命便是。

     他从阿僮手里接过花狸,在怀里轻轻挠着它的下巴,感觉有一丝莫名愉悦注入体内。

    “阿僮姑娘,真是多谢你。

    若没有你告诉我三月红和催熟之术,只怕我已经完蛋了。

    ” 李善德说的不是客套话。

    他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这个试验,必须携带荔枝,随时观察其状态。

    如果等到四月底荔枝熟透后才开始行动,绝无可能赶上六月初一的贵妃诞辰。

    阿僮的这两个建议,帮他抢出来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阿僮得意地昂起头,大大方方等着他继续表扬。

    可半晌却没动静,她恼怒地移动视线,却发现李善德摩挲花狸的手,在微微抖动。

     “你是怎么了?病了?” 李善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我是在害怕。

    我这辈子,从来没花过这么多钱在一件毫无成算的事情。

    ” “没成算的事,你干嘛还干?”阿僮觉得这个城人简直不可理喻。

    李善德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口所有的块垒。

    那疲惫到极点的神情,反让眉宇间挤出一丝坚毅。

     “就算失败,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离终点多远的地方。

    ” 第三章 “第四路,已过浔阳!荔枝流汁!”